木晨溪的话音很低,却很清晰。像是一泓艰涩淌动的清流,呜咽着跳动,逐步玷染污浊的尘与土,渐显污浊,渐生腐臭,化作一汪绝望的死水——波澜不惊的一句话里,囊括了愤怒、憎恨与悲痛。
忘忧下意识瞧向他,见他面容依旧,俊美而青涩。只是他眉宇间的沉凝与冷冽时刻提醒着忘忧:他不是外貌所现的纯真男孩,他与吴潇一样,是一个饱经辛酸的成熟男子,早已悲喜无色,如幽静深潭。
忘忧感觉嘴巴有些干涩,滚动着喉咙努力吞下一口唾沫后,试探着问:“你们到底怎么了?”
木晨溪忽而抬眼,一扫先前的阴翳沉重之态,顺手摘下眼镜,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:“你猜。”
“喂!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调皮啊,姐姐我可是在好言好语的宽慰你啊,你不领情也就算了,还故作神秘,是想找抽吗?”瞧见木晨溪神色一换,忘忧也感觉心情轻松了一点,习惯性地抬手,欲敲他爆栗。
木晨溪抬手捏住忘忧手腕,目中泛起冷芒,沉声:“潇哥没说过,你这习惯得改?”说话间猛然发力,有清脆的骨裂声连串响开,已经捏碎了她的腕骨,“这一次,算是给你的警告。若有下一次,我真的会杀了你。”
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钻心之痛,忘忧竟奇迹地没有哭喊叫嚷,只是咬着牙忍着疼,目光却没有离开木晨溪半分——真的好像。此时的木晨溪竟与那时候的木人一模一样。
忘忧想到了昔日在海国宫廷时,自己与吴潇的一次尖锐碰撞。那一次也是自己胡搅蛮缠,将吴潇的耐心耗尽,结果就被他捏碎了手腕。
吴潇的话还隐隐荡在耳边:不管你是谁,身后有怎样的背景,做事都该有个底线。没有人天生就该迁就你,我不是、凉州不是、黎姗不是,包括跟在你身边的侍女都未必遵循你的意愿。
现在想来,吴潇说得果然是一点都没错。他还说过:你这习惯得改,若某一天我以为是敌人偷袭时,我会捏碎你的手腕。
深吸一口气,忘忧不哭不闹,安静地取出沉睡在纳器中的蓝田暖玉,用其力量轻而易举治好手腕伤势,抬眸,低声:“你果然是木人的弟弟,你刚才的样子与曾经的木人一模一样。”
木晨溪眉头轻轻紧了一下,抬手将眼镜带上,目光转向游戏机屏幕,“不。我和他或许在某些地方相似,但我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异。他爱憎分明,而我好歹不知。他太过刚硬,而我略显圆滑。
这是人的天性,与生俱来,各有特点,无法更改。
明明、明明只要说一句假话就好,我可以继续做他的弟弟,甚至可以背弃割舍紫忆族,选择助他重返圣域,夺回圣位。
可他……终究是连一句善意的谎话都不愿说。
我的亲生妹妹木栀香却为了他这样一个铁石心肠之人,义无反顾地舍弃了性命啊!
我知道,这不怪他,感情从来都不需要怜悯与施舍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,不需要任何原因。
可是,栀香终究是因他而丢了性命。
我只要,他昧着良心说一句,他曾喜欢过栀香就好。为此,我可以倾尽一切去帮他。
这……真的很难?”
木晨溪说得有些含糊与简短,但忘忧能够至其中信息推论出一个大概:木晨溪的妹妹木栀香为了吴潇而丢了性命,但吴潇心里并没有木栀香。因此,木晨溪迁怒吴潇,欲将之杀死。
或许其中还有其他一些细节,但无关紧要,这兄弟二人会走到如今的对立面必然是因为木栀香。
忘忧忽然感觉好笑,这一个死人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,竟能令亲若手足的俩人一朝反目。如此想来,木晨溪应该是很疼爱他妹妹的,这是浓溺到近乎扭曲的爱。
忘忧咬着嘴唇看了木晨溪一眼,旋即将目光转向屏幕,此刻游戏中的吴潇静站着一动不动,似在思索。
气氛有些沉凝,木晨溪不语,忘忧亦选择沉默,甚至连游戏机也一时静默下来,时间推移下,仿若空气都随之沉重起来。
忽然,有异动打破眼下宁静。是游戏时间倒数的计数声,很响,在游戏厅内荡着不停。
“没用的,潇哥。你最初就错过了破局的契机,此刻你已走入绝对死局,时限一过,系统便会将你抹杀。”木晨溪盯着屏幕冷笑低语。
“狗屁!木人不会输的,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!”忘忧一脚踢向长椅的木腿,将之踢出来了一点,纵身一跳,坐在木晨溪旁边,凶巴巴叫嚷。
木晨溪斜眼看了一下忘忧,冷笑不语。
就在此时,游戏中的吴潇动了,忘忧大眼闪过一片雪亮,嬉笑:“哈……木人动了,他已经找到破局之法了。”
木晨溪嘴角轻轻抽了一下,忍不住又看了忘忧一眼,她俏脸精致,双目明亮,此刻正大笑着露出一口贝齿,倒是有几分可爱——傻得可爱。
吴潇会动可不是因为找到破局之法,而是因为游戏画面的时间到底了,他不得不动。
结果果然跟木晨溪想的一致,吴潇走入下一个画面,重置时间,三两下将小兵清扫后,又一次安静下来。
“喂!这木人真的是木头吗。刚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,现在怎么就卡住了啊?”
忘忧盯着屏幕一番数落,纤细的秀眉渐渐挤拢——时间是真的不多了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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