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,我酉时前要回厉王府,不然厉王会揍我。”
他信口胡诌,苏想容看了云天一眼,视线又转回他脸上,叹了口气,“我让马车往厉王府走,一路走一路说,可以了吗?”
“可是,厉王要她寸步不离跟着我。”
“她来赶马车,这总可以了吗?”
沈醉想了想,点了点头。
他没看到,苏想容没看到,云天也没看到,就在不远处,两个女人并肩而立,其中一人修眉俊目,双手倒背在身后,遥遥看着那辆马车驶出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肯定会去劝说沈醉?”
“他觉得若是沈醉能自愿帮我们便可免于一死,以他夫人之仁,必然会去做这种事。”
“若是苏想容死了,你该如何向陛下交代?”
“我可以牺牲掉一个沈醉,就也不会吝惜一个苏想容,大皇姐会明白的,我这么做,无非是为了她的帝位,为了这天下百姓。”
***
“小九,告诉我为什么?为什么是她?”
“我不明白,想容爹爹。”
“你年纪尚小,最是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,错误的决定,现在悬崖勒马,还来得及,离开她。”
沈醉正要说话,马车外突然传来云天吁声勒马的动静,马车猛烈地颠簸起来,他和苏想容被颠得七倒八歪,撞在马车壁上,沈醉一手拉住了车帘想要稳住身子,刺啦一声,那车帘反倒被扯断了下来。
马车被拉进了一个长胡同,云天已经跃上了那匹突然发狂的马,沈醉的脑袋被撞了好几下,心中却苦笑,他怎么会没想到,一个苏想容,谨王怎么会不舍得放弃。
云天勒着马脖子想要将它停下来,两边突然纵身跃下几个蒙面持刀的黑衣人,云天额际青筋跳动,若是不还手便是自己被砍死,可若是现在松手由着那马继续朝前乱冲,马车撞到墙上,车里两个人不死也得重伤。
她手下更加用力死死勒着马脖子,旋身飞起踢翻了两人又稳稳落在马背上,眼见着那马在渐渐脱力放慢速度,又一个黑衣人持剑杀到。
三尺银锋,直攻向她面门。
沈醉看得清楚,云天身形未动,似是要拼了这一剑将马车停下来,就听得哧一声,电光火石间,鲜血如长虹一般喷洒而出,那个黑衣人也被云天全身劲气震退,砸在墙上,委顿在地。
马车险险停在墙前三尺,沈醉从马车里滚了出来,摔在地上磕伤了手肘膝盖,不过他顾不得这些,撑起来就冲到云天身前,“你…”
面上的血一滴滴落下,她没死,皮肉之伤也死不了。只是那剑锋,刺瞎了她右眼,也划破了那张脸。
他熟悉的云天,那个满脸狰狞伤疤的云天,出现了。
就像是一道噩耗,一个诅咒,在提醒着他,不论他怎么努力,有些事,永远都不会改变,不同的过程,走上同一个结局。
***
云天包扎完伤口在房内躺着,那只右眼,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了。
轩辕厉只回来转了一圈,在云天床边看了一眼,又扫过他身上新缠上去的绷带,她甩开披风就离开了厉王府,沈醉不知道她去了哪里,他只是觉得院子里似乎多了不少人,看不见却感觉得到,也不知道掩在哪里守着。
“想容爹爹,你现在还觉得,我应该离开她吗?”
苏想容自己也受了些皮肉轻伤,他叹了口气,“小九…”
“你不用说了。”沈醉走到苏想容身前背对着他,“我知道你想告诉我,这一切都是为了苍生,为了大局,所以我就该死,连你自己,也该死。”
“小九…”
“对不起,想容爹爹,我只是个贪生怕死的人,没有你舍生取义这么伟大。”
“沈醉。”苏想容这次大声盖过了他,“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,你本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,为什么你就是执迷不悟?”
“执迷不悟?”沈醉回身摇着头,他比苏想容矮了许多,看似稚嫩的眼中却是连苏想容都不敢逼视的冷然,“我只知道,有些人,可以为了所谓的大义亲手毁去至亲之人,毁去无辜之人,然后,说一句是为了天下苍生,就会被奉为豪杰,我呸。”
“你…”
“想容爹爹,你不用再劝我了,我不在乎在你们眼里,轩辕厉是怎样的人,反正,她生,我生,她死,我死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如誓言一般烙下,那一刻,苏想容才明白,眼前的男孩,也许看上去只是一个稚子,他的内心,却比自己更加坚毅。
他的决定,不是一时冲动,更不是被表象所迷惑的无谓痴恋。宁负天下不负卿,说起来容易,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,负尽天下,负尽道义,再劝他也已是无益。
“我告辞了。”
苏想容慢慢朝外走,沈醉突然叫住了他,“想容爹爹。”
苏想容没有回身,只是放慢了步子,沈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,“她已经时日无多,放下你的骄傲和执念,去看看她吧,阴阳永隔的痛,只有经历过的人,才会明白个中滋味。”
苏想容停了下来,半晌,才继续朝外走,他还是没回头,只是扯了扯嘴角,“小九,今日我才明白,十多年来,我从来都没有真的认识过你。”
沈醉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,你不是没有真的认识,只是,跳过了十多年而已。你又怎么可能会了解这里面的玄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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