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薛宝钗便在席上,不过一直未曾说话,冷眼旁观而已。
忽听到史湘云提到自己,且大有挑拨之嫌,顿时微恼,娇喝道:“云儿!不要胡说!”
林黛玉听了湘云的话,又见了宝钗的反应,不由失笑: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宝姐姐!我那里敢挑她呀!薛大哥在扬州城可是声名远播呢!”
两年前薛家人借住到荣府,面对薛宝钗,林黛玉心存戒备——非关男女之事,原本宝玉天天围着她转,如今又去宝钗身边打转,这像是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,自然不满。
可如今年岁渐大,懂了一些事情,且回过一趟扬州,父亲对她有诸多嘱咐,言下之意绝没有让她做贾家人的意思,不过是托庇一时罢了。
而且,在扬州跟着柳二郎、尤三姐玩闹多了,便不将这些闺阁女儿的小心思放在心中。
这时听湘云提起,心里不以为然,宝姐姐再好又如何?谁让她没了父亲,哥哥又不争气呢!
在座诸位姐妹,心思最为通透的当属薛宝钗。母亲虽然没有明说,但久留贾府而不去自家在京中的宅院,显然存了将她送入贾家的打算。
她如今已十四岁,该明白的事儿都已明白——贾家是薛家唯一的依靠。若非如此,她也不会天天随着母亲往荣府跑,陪着小自己几岁的妹妹们玩闹,这有何意趣?
说话轻松,往来一趟可要步行几里地呢!
这时听林黛玉如此说,分明瞧不起自家哥哥,她也不肯示弱,云淡风轻道:“我哥哥行事虽有不妥,到底是哥哥。”
她说的含蓄,众姐妹却听得明白——有的人连这样的哥哥都没有呢!
这一下,林黛玉神色大变——这话无疑是在戳开她的伤疤,在她四岁那年,弟弟病死,全家为此伤痛好久。林如海至今只她一个孤女,若非如此,也不至于将她“假充养子”,读书识字,聊解膝下荒凉之叹。
见黛玉神色忽然转黯,柳湘莲不清楚她是怎么了,但知道不能让二人再说下去,别真恼了。便朝着湘云笑道:“云儿,我也就长了一张嘴,只好一个个来说。好了,现在玉儿说完,轮到云儿了,你要说什么?”
他听林如海叫“玉儿”多了,便也跟着称呼黛玉为“玉儿”。
黛玉强烈反对,全无效果。如今扩而大之,连云儿也叫上了。
湘云听他说话亲切,待自己和黛玉并无远近之别,不仅不恼,反而心里高兴,笑说道:“听说柳哥哥在扬州救了好些花魁娘子,是也不是?”
发不出“二”的音,干脆也学林姐姐省掉吧,她想着。
“你听谁说的?”柳湘莲顿时皱眉。
“大家都这么说的啊。”湘云疑惑道。
柳湘莲立马驳斥:“他们胡说,明明是文龙出手救的,关我何事!”
他看向宝钗,问道:“宝妹妹,你来评评理,把这义举胡乱按在我身上,合适么!”
薛蟠写给广和楼掌柜的信里,只说为花魁赎身是柳湘莲的主意,将来能赚大钱。
结果传出来就变成柳湘莲要给花魁赎身,薛家乐得如此,不做解释。
宝钗可不想这赎花魁的坏名声落在自家哥哥头上,便笑道:“是么?可我怎么听说二郎还给花魁娘子写了词呢!”
这招转移话题够厉害,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从这句称呼也能看出宝钗的心境——她唤比她年长数岁的凤姐一直是“凤丫头”,大概是从心里瞧不起凤姐不识字,所以凤姐基本也不搭理她。
现在对柳湘莲,她也懒得称呼一声柳哥哥,直接叫二郎!
听到给花魁娘子写词,其他妹妹只是好奇,而林黛玉是激动——当时她和秦可卿提前上了船,只知柳湘莲写了词,却不知内容,问他又不肯说,让人惦记的慌。
于是也不管之前的口角了,连忙催问道:“是什么词呢?宝姐姐你快说!”
探春和湘云也跟着起哄,小惜春也拍手叫好,虽然她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。
看到柳湘莲的脸色似是吞了苍蝇一般,薛宝钗心下得意——你柳二郎虽奸诈,可是你不懂女孩呀!
轻轻咳嗽一声,酝酿了一下情绪,宝钗玉容明媚,不紧不慢说道:“我哥哥信里说,二郎临行之际,众多花魁前来送行,依依不舍。二郎便作词一首……”
“宝姐姐!到底是什么词呢!你快说呀!急死个人!”
湘云不满的嗔道,恨不得立刻动手去撬开宝钗的嘴。
瞧着湘云激动模样,宝钗心下得意,眉开眼笑道:“云儿别急!这首木兰词你们且听着:
人生若只如初见,何事秋风悲画扇……何如薄幸锦衣郎,比翼连枝当日愿。”
宝钗极富感情的将这首词念完,音色空灵,如空谷足音,回响无穷,更何况词义哀婉凄美,一时众姐妹听的都痴了,目光迷离,沉溺不能自拔。
尤其是林黛玉,她心思灵巧,细腻多情,对这等旖旎又伤怀的作品最是喜欢,平时也常有佳作问世,这时大有得遇知己之感。
见众姐妹惊的不知说什么,都傻傻的发愣,宝钗犹觉不够,笑得眉眼弯弯:“这首词不算什么,未免有些小家子气。还有一首诗呢,沉郁又振奋,气魄不凡,那才叫人刮目相看!”
接着,她便将“九州生气恃风雷”也朗声吟诵。
柳湘莲自然知道,宝钗为自己扬名是“不怀好意”。他其实从没想过要抄诗,毕竟肚子里存货有限,总有用完的一天,届时岂不尴尬!这时阻止不得,一脸的无可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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