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机难得,秦业准备借此打听贾府情况。他与贾政是工部同僚,对方根本不懂工程业务,常向他请教,故而双方有些交情。近来听闻宁府贾珍正四处为儿子寻找合适人家,重品貌而轻家世,他有意将女儿嫁过去。不过此时尚在考虑,双方差距太大,若是被人拒绝,岂不大失颜面?
只是这些豪门大户对他而言如雾里看花,不甚明了,柳二郎倒适合打听贾府详情。一则他是贾家外孙,且正和对方合作,应当不会故意抹黑。二则他又不知自己是在考虑女儿婚事,不会怀有私心。再者,他喝高了醉了呀!
秦业迂回问道:“贤侄怎么只提贾琏,难道是与东府不熟?威烈将军贾珍是族长,与他合作岂不是更添助力?”
来了!来了!正戏来了!
柳湘莲心里那叫一个激动,恨不得跳起来。好不容易憋得脸红可就等你问呢!
“贾珍?”醉眼朦胧,柳二郎笑道:“小侄平时与他倒也多有交往,都是呼哥唤弟的。”
贾珍若在此,定是一脸问号——我跟你有什么交情?咱们不就是在薛呆子的生日宴上吃了杯酒吗?这就莫逆了?
“不过,世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”
柳二郎叹气摇头,归于沉默,只顾喝酒,明显有所顾虑,欲言又止。
秦业何等火眼金睛?一眼看破,此中必有蹊跷!
他看了奉酒婢女一眼,示意她赶紧斟酒。自己则温声询问:“莫非此中有什么不便与外人言语的?若是如此,贤侄就不必与老朽这外人说了!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。”
“外人”二字加重,尤其刺耳。
“世伯怎是外人?”柳二郎闻言,当即瞪眼反驳。
他本来就喝多了,此时又被言语所激,面色胀红,猛的站起来一拍桌子,高声说道:“小侄岂有他意?不过不想背后论人是非而已。”
“那便算了。”秦业谈谈说道,自嘲一笑:“免得我这老头子泄露出去,坏了贤侄的贤名!”
“小侄绝无此想!怎敢对您老不敬!”柳二郎听了大急,连忙表白心境。
秦业面色沉沉,不言不语作生气状。
柳湘莲无奈,狠狠心叹气道:“也罢,说说也无妨。”
此言一出,秦业小有得意,柳二郎终究年轻气盛,受不得言语相逼。
只见柳二郎不顾礼数,挪了椅子凑到秦业身边,压低声音说道:“世伯千万保密!小侄冷眼旁观,贾家日薄西山矣!这祸端恐怕就在贾珍身上!”
“啊?!”此言极为突兀,秦业又惊又奇——贾家一门两公何等煊赫!怎么到了你小子嘴里就成了日薄西山?贾珍贵为族长又能惹得什么祸端?难道真是喝多了胡言乱语?
或者他知道什么隐秘?秦业悚然而惊,挥手斥退服侍的婢女,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:“贤侄何出此言?莫非有何缘故?”
柳二郎斜歪着头,睁着迷离醉眼反问:“世伯,你与政老爷同在工部为官,朝夕相处,难道还不清楚贾家底细?”
秦业嘴角一扯,脸现苦笑,心说没事儿我打听人家家事干嘛?“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”,真有事他会说吗?说的能信吗?谁肯自曝其短呢。要不是为了女儿,我现在也懒得打听。
端起酒壶给柳二郎满上,他随口说道:“贤侄且说说,权做下酒。”
“既然如此,小侄姑妄言之,世伯姑妄听之。”
柳二郎举杯饮尽,先说道:“贾府祖荫虽厚,然则后继乏人,进项日减而费用日增,如何能够长久不败?”
秦业越发不解:“这倒奇了,他家人丁甚多,怎么就后继无人了?”
柳湘莲冷笑痛饮,满脸不屑,“贾家安富尊荣者多,运筹谋画者无,人丁多又有何用?第三代文字辈小侄不敢妄议,但坊间传言不少,世伯岂无耳闻?贾赦贪财好色,唯利是图,贾敬一味好道,烧丹炼汞,这两人岂是有承担的?贾政其人虽无劣迹,然以清流自居,实则不通实务,被人蒙蔽玩弄也就可想而知了。”
混账!小子无礼!秦业闻言生怒,当即就想出言喝止。“非礼勿听”他可是从小读到大的!
转念一想,本就是自己故意灌酒要引他说话,怎么他说了自己反倒不敢听了呢?岂不是与叶公好龙无二?此间并无外人,听听又何妨?不往外传就是了。
自我开解一番,秦业强忍着继续听。听到后来,老脸抽了又抽,都快抽筋儿了,忍不住腹诽:“你这还叫‘不敢妄议’?张口直呼长辈之名,用语又极恶劣,可见是真醉了!果然酒量极浅,酒德极差!”
不过他也明白这少年何以口气如此之大,其祖父为理国公柳彪,其外祖父为荣国公贾代善,骨子里自然有股自命不凡的贵气。
柳二郎对秦业的反应视若无睹,谈兴上来,手舞足蹈侃侃而言。只听他说道:
“年轻一辈更不成器!东府贾珍身为族长,空有爵位,连个正经官职也无!姬妾成群,贪欢无度,一味高乐,肆意妄为!他妻子年纪轻轻好端端怎么死的?其中缘由谁人不知!
其子贾蓉颇有乃父之风,小小年纪眠花卧柳已是常事,既不读书又不学办事。每天挨他老爹痛打,都快打傻了。为何没人愿意与他家结亲?其中都是有缘故的!
谣言都传遍了,什么‘爬灰的爬灰,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’,什么‘麀聚之乱’……这可都是从他下人嘴里传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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