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倓若留在宫中,便是无形地向外界阐述一个事实——他被皇帝李亨幽困宫中,随时会有性命危险。
这种情况下,士兵们的情绪更容易调动起来,为李倓出生入死。
当新兵们围困长安时,李亨的全部注意力被佯做攻城的士兵所吸引,自然注意不到被他困在皇宫的李倓。
李倓骁勇善战,又有她随身空间的保护,能出其不意迫使李亨退位。
这个法子不是不可行,只是太险。
李倓不会死,但也仅仅是不会死,他终究是肉体凡胎,会受伤,会流血,伤重时还会昏迷不醒。
一个人,去面对李亨训练有素的禁卫军,太险太险了。
霍小玉道:“我不同意。”
她的声音刚落,便看见李倓对她伸出手。
宫灯上的牡丹图案映照在他掌心,他带有牡丹花的拇指轻轻抚着她的脸。
夜风乍起,纱幔起舞。
霍小玉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,她将能护住李倓性命的红绸带系在李倓手腕。
那时候的李倓似乎就是这个表情,敛去了凌厉,隐去了疏离,只有长长的睫毛落在眼底,晕染成一片的墨色。
霍小玉呼吸一滞,李倓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:“让我去吧。”
清冷的人一旦温柔起来,最是叫人无端心动,霍小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,只看到李倓清隽无俦的脸离她越来越近,近在咫尺间。
因为离得太近,她几乎能看到李倓眼底的自己。
心跳在这时骤然加速,霍小玉的声音低了一分:“可是...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李倓道:“我答应你,我一定会回来。”
“你,可愿等我?”
多年后,霍小玉仍记得李倓说话时的神态与浅笑。
九州的水光在他眼底荡漾开来,他呼吸间的热气洒在霍小玉的脸颊,殿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,牡丹花香旖旎绚丽。
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动了情,廊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唱着三月歌谣。
最是难解少年梦,辗转反侧成了牡丹的红。
“我等你。”
霍小玉轻轻喘息着,李倓眼睛很亮,散着的发搅着她的手指。
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,人间无数。
......
李豫从千里之外赶来,气喘吁吁下马,累得说不出来话。
张致远见他累得狠了,伸手搀着他,道:“大王,士兵已列队,何时请陛下阅兵?”
马不停蹄赶来以为要给李倓收尸的李豫:“????”
旌旗烈烈,遮天蔽日,明光镜铠晃得人睁不开眼睛,李豫道:“阅...兵?”
他的声音刚落,便见一戎装女子从列队中纵马而出。
大红色披风因她的动作微微扬起,腰间的佩刀与盔甲相撞,肃杀之气扑面而来。
她的声音清越,似乎有穿透云霄的力量:“高祖立国,太宗定世,叱咤风云,荡平群寇,文成武功,古之未有,大唐之盛,空前绝后!”
“今传七世,逆胡犯顺,四海分崩,天子避蜀,太子主政,本为良策,然太子亲佞臣,近奸妃,斩良将,诛贤臣,囚皇子,乱社稷,非治世平乱,实为取乱之道!”
狂风骤起,霍小玉高举李倓的令牌,李豫微微一怔,终于明白了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张致远把李豫扶上马,道:“大王...不,是陛下。”
李豫身体一颤,揪着张致远的衣领,道:“三郎呢?”
张致远微笑道:“建宁王被关在宫中,等陛下去营救。”
李豫瞳孔微微收缩,眼底满是挣扎,慢慢松开了手指。
这是一场他无法选择,更无法拒绝的宫变。
李倓在宫中,若他顾及父子之情,不去营救,李倓只有死路一条。
他下令全力攻打城楼,李亨的注意力全部被他谋逆所吸引,无暇顾及李倓,李倓才有可能逃得性命。
李豫闭眼再睁开,眼底一片清明,拔出腰间佩刀,大喊道:“清君侧,诛佞臣,肃朝纲!”
千军万马飞奔而过,马蹄声如雷震,在长安城下列队布阵。
霍小玉飞马而出,紫玉钗在她掌心烨烨生辉。
守城将领看到紫玉钗,有一瞬的失神。
那是惨死在两位君王决策下的霍王爷的东西。
霍王爷战功赫赫,忠君爱民,却因君主内斗,无辜惨死在关外,消息传到长安,举国震动。
可是无辜冤死的,又岂是霍王爷一人?
高仙芝,封常清,哥舒翰,哪个不是战功累累,屡立奇功?
哥舒翰领着残兵弱旅死守天险,天子一纸令下,让他出战风头正盛的安禄山,不出战,便是死。
封常清从万里之外回援,却被打散部队建制,带着一帮不会打仗的农民,去打装备精良的骑兵。
高仙芝不愿参和天子内斗,被扣上只知节度使不知天子的罪名斩首,三军将士齐呼冤,却也无济于事。
这样的天子,值得他们效忠吗?
众多名将的今天,便是他们的明天。
守城将领目光一凛,道:“开城门!”
“将军...”
“我说开城门!”
浩浩荡荡的军队进城,在宫中与宦官爱妃玩闹的李亨终于知道消息,一边组织天子禁卫军,一边让人飞马传信前方抵御叛军的郭子仪,让郭子仪速度回援。
消息刚刚递出去,李亨焦急地在殿里走来走去。
往来奔走的禁卫军声音遭杂,扰得李亨越发心烦,冷哼一声训斥完禁卫军后,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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